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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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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一更

陸讓只是昏迷不醒, 並沒有傷了筋骨。眾人們便也止住了心中的擔憂,再與沈清端商議起了接下來的路線。

去西北廊坊赴任的調令需讓沈清端在三個月內上任,路途上也不能耽擱太久, 故沈清端等人也不等陸讓醒轉, 便將他擡上馬車, 往廊坊的方向駛去。

一路上的景色挺闊秀麗,非但是柔姐兒和涵姐兒看呆了眼,連蘇荷愫也趴在車簾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頭湛藍的天色和雨簾霧重的山景。

她時不時便與沈清端感嘆道:“夫君, 你瞧那兒的天色多藍。”

“夫君,你瞧那兒的溪水多清澈。”

“夫君,你瞧這山是不是隱在了霧中, 一眼望不到盡頭?”

起初陳氏與蘇月雪也笑盈盈地附和她幾句,可後來見她越說越起勁, 甚至比柔姐兒還要激動幾分。

陳氏便忍不住數落道:“都是做娘的人了, 怎麽還是這麽小孩性子?可別讓姑爺笑話。”

沈清端卻是半點不覺得蘇荷愫吵鬧,一臉寵溺地望著她連連感嘆的笑意模樣,只說:“岳母言重了, 愫兒甚少有游歷河山的時候, 激動些也是應該的。”

陳氏哪裏是真心嫌棄女兒,不過是怕沈清端不喜, 這才將醜話說在了前頭。

一個月後, 眾人緊趕慢趕地總算是趕到了離廊坊不遠的荊州。

荊州是六縣匯中地,也是中原與南詔相連的咽喉地。因著荊州連年幹旱,朝廷雖年年撥下了賑災銀子,可能送到災民手裏的銀子卻是少之又少。

南詔國野心勃勃, 知曉荊州百姓對朝廷頗多怨詞, 便將荊州知府暗暗綁了, 也不許人傳信到京城裏,由南詔小王爺親自給荊州百姓施菜步粥。

那小王爺做漢人打扮,濃眉大眼的面貌配上黝黑健壯的體魄,一打眼便與那些肌黃骨瘦的難民們格格不入。

沈清端掀開車簾瞧了眼人潮湧動的街尾,以及那十分顯眼的南詔小王爺,眸色裏掠過幾分疑惑之色。

蘇山也瞧見了荊州的情形,道路四邊皆是餓殍難民,間或響起些孩童們淒厲的哭聲。卻不見一個荊州知府官兵,他忍不住問道:“這施粥布菜的是何人?荊州知府呢?”

話音剛落,街尾人頭攢動處便響起了一陣騷亂之聲,而後則是幾個吃過粥、恢覆些氣力的難民們跪地大拜,嘴裏喊道:“王妃娘娘來了。”

馬車裏的眾人們視線皆被這道聲音引去,須臾一息間,便見幾個身著南詔服飾的精壯男子們擡著轎攆而來,轎攆上坐著個貌美女子。

沈清端定睛一看,卻是再維持不了方才的平靜,他沈下臉與蘇荷愫說:“是德陽縣主。”

德陽縣主在南詔和親已有三年,嫁的是南詔王爺,怎麽會出現在荊州?

沈清端雖與南詔王爺相識,可往昔的情分淺薄,且如今德陽縣主才是名正言順的南詔王妃,說不準這點淺薄的情分便更少了些。

畢竟德陽那麽恨他。

思慮過後,沈清端便與蘇山商議道:“盡快過荊州吧,省得多生事端。”

蘇山也讚同沈清端的說法,連陸讓也慨嘆道:“荊州百姓的日子如此不安生,竟是沒有半分消息傳來京城。”

也正是這話點醒了沈清端。

他凝思片刻後,與蘇山說:“陸讓這話說的沒錯。如此,我們倒不能這麽痛快地離去,總要搞清楚荊州發生了何事才是。”

退一萬步說,若是南詔國當真有如此狼子野心,他們吞下荊州後又怎麽可能會放過廊坊?

沈清端心中藏宴平天下的雄心壯志。最是明白民心所向的重要性,而南詔國在荊州的部署,像極了是要“收買人心”。

如今尚且不是勁敵,可之後就說不準了。若如此,倒不如盡快將南詔國的狼子野心扼殺在搖籃裏。

是以沈清端便尋了個稍近些的驛站,裏頭跑堂的只剩下了個精瘦的孩童。蘇荷愫遞給了他一盒酥糖,溫聲問道:“你爹爹和娘親呢?怎麽舍得讓你出來跑堂?”

那孩童一見那酥糖便好似丟了魂一般移不開目光,努力吞咽了一番口水後,便迎上了蘇荷愫泛著柔意的目光,他說:“這兒亂,姐姐可不要在外頭露出這些吃食來。”

蘇荷愫聽得這話後便回身瞧了陳氏一眼,得了讚許的目光後,便將那酥糖塞在了孩童手裏,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六。”那孩童到底是沒忍住酥糖的誘惑,將那甜軟的酥糖放在嘴裏咀嚼片刻後,精瘦的身子高興得止不住顫抖起來。

沈清端身後的小五正攙扶著腰間酸痛的紅袖,聞聲朝著小六笑道:“我叫小五,你叫小六。該叫我聲哥哥才是。”

小六眨眨眸子,便在蘇荷愫溫柔的詢問聲下,將荊州這兩年發生的事兒說了個清楚。

原先荊州雖幹旱,可荊州知府自會書信上京求些賑災款來,且荊州東邊的巍峨山裏有水脈,荊州百姓們抗一抗也能熬過去。

可前兩年那荊州知府竟不知為何失蹤了,知府衙門也自此荒蕪了起來,按理說荊州知府也是三品大員、朝廷命官。無端地消失總會引起朝廷註意。

可時至今日,荊州變成了這幅田地,也無一人提起過消失的荊州知府。

沈清端眸色深許,料想著荊州知府應是遭遇了不測,一時免不了生出幾分悲愴之意來。

他識得這位荊州知府,也是個為民請命、匡扶天下的清官,誰成想竟會死的這般不明不白。甚至連死訊也被人壓著不發。

小六繼續說道:“知府消失後,巍峨山那裏的水脈也不知怎得不能喝了,我的爹爹和娘親便是喝了那水以後不治身亡。”

說到此處,小六的眸中便湧現了些淚花。

蘇荷愫忙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淚,細問道:“你就是因為失了爹爹和娘親的庇佑,才在這個驛站裏做起了跑堂的,對嗎?”

小六點了點頭,說:“這是我舅舅開的驛站。舅舅去小王爺那兒領粥了,一會兒便會回來。”

話已至此,沈清端便也學著蘇荷愫說話時溫溫柔柔的語態,問小六:“這位小王爺,是南詔國的王爺嗎?”

小六聽罷似是有些驚訝,他怯生生地瞥了眼沈清端後,先是搖了搖頭。可望著蘇荷愫那雙肖似極了他娘親的杏眸後,又點了點頭,說:“是,南詔王爺和南詔小王爺都是好人。知府死後,就只有他們肯管一管我們了。”

既是問出了有用的信息,沈清端便領著蘇荷愫等人上了樓。

這驛站簡樸不已,冷水、熱水都無法向住客們提供,是以沈清端不得不命王浚去尋些幹凈的水源。

湊活過今夜,他們便換地方住。

陳氏等人並無異議,只是於嫣容懷中抱著尚且在繈褓裏的露哥兒,衣食住行多有不便。

沈清端沈思半晌後,便與蘇山商議道:“不如還是先去廊坊,荊州的事先放在一旁。”

蘇山捋了捋自己發白的胡須,沈吟片刻後說:“搞清楚荊州事宜固然重要,可女眷們的安危也是重中之重,荊州之地險象恒生,不如讓陸讓帶著女眷們去廊坊。我們稍後在與他們匯合?”

沈清端的計劃裏是只他一人留下,由王浚那些忠心耿耿的死士們相配,蘇山與陸讓大可領著女眷們離去。

可蘇山說話時的神態嚴肅的很,沈清端一時間也說不出讓蘇山先行離去的話語,只得說:“岳父大人說的是,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沈清端與蘇山密探後,便去尋了陸讓,言辭懇切地說:“荊州情勢覆雜,女眷們不可多加逗留,你護送著她們先去廊坊。”

陸讓卻是不肯,情緒激動地說道:“讓我護送她們做什麽?我一不會文二不會武,倒不如讓王浚送他們去。”

“況且。”陸讓幾乎要攥緊了沈清端胸前的衣襟,他說:“我路過嶺南時去陸家偷了那麽多銀票,難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沈清端無奈一嘆,只說:“我自然明白,只是女眷們的安危們也萬分重要,我實在是不敢托付給旁人。”

陸讓氣極:“難道托付給我一個大夫你就能安心了?倒時你必會讓王浚偷偷跟著我們,既如此,倒不如就讓王浚護送她們,我跟著你們留在荊州。”

沈清端無論如何勸說,陸讓卻是梗著脖子不肯聽從。沈清端無法,只得退步道:“既如此,你便留下吧。正好隨我去查查荊州那巍峨山上的水源是被何物汙染。”

陸讓這才喜笑顏開道:“正是如此,且我還要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師傅已帶著你那奶娘趕赴廊坊,興許比我們還會早到些。”

沈清端清冷的面容上也顯現出了幾分喜色,他說:“這自然極好,咱們一家人也能真真正正地團聚了。”

兩人商議一番後,王浚也趁著夜色未深時回了驛站,恭聲向沈清端稟報道:“荊州西邊毗鄰南詔國處有幹凈水源,只是不知為何有重兵把守,瞧他們身上的服飾不似中原人。”

沈清端聽罷冷哼一聲,說:“這便是南詔國下的一步大棋了,先是綁了荊州知府,再汙了荊州百姓們賴以生存的水源。時逢大旱,本就難以維生的百姓們愈發雪上加霜。恰在這時,南詔小王爺施粥布菜,如神明般給予了荊州百姓們存活的倚靠。”

陸讓聽後也氣憤不已,只說:“他們竟藏了如此惡毒的狼子野心。下一步是什麽?吞並了荊州後再將廊坊拿下?最後一舉進攻中原?”

蘇山聽罷也嘆道:“南詔是我們大雍的附屬國,百年來雖兵力雄壯了不少,可若貿然出兵進攻大雍乃是逆反之師,實在是師出無名。如今他們攬盡了荊州百姓的民心。下一步便能隨意尋個由頭出兵進攻中原。”

沈清端面色冷凝,半晌後才說:“是了,由頭多的是,只要民心向著他們,他們便師出有名。”

說完這話,沈清端眉宇間透著的憂愁更甚了幾分,他望向蘇山,頗為驚異地說:“只是,這一切的時間也太巧了些。”

蘇山疑道:“如何巧了?”

“似乎是從德陽縣主遠赴南詔和親後,南詔王爺才有了這等小動作。我只是怕兩者一件會有什麽聯系。”沈清端如此說道。

他說出口的話讓蘇山和陸讓皆驚恐不已,沈清端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便是德陽縣主唆使了南詔國王爺進攻中原的意思。

可德陽縣主乃是大長公主的親女,明偵帝的親侄女。和親一事,她縱使心中有恨,難道還能勾結南詔國來謀取生養她的故土?

這實在是於理不合。

可沈清端卻面露愁容,說:“興許也有報覆我的意思。”

作者有話說:

努力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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